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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由電影特派員Comeback Kid跨刀聯播
蔡明亮導演的短片作品《行者》，片長不到 30分鐘，但對已經習慣電影有劇情和對白的觀眾來說，看起來感覺也許比三個鐘頭還漫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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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（圖 1. 摘自a3.att.hudong.com） |
《行者》的架構非常簡單，從頭到尾就是拍一個身穿紅袍、理光頭，狀似僧人的人在香港幾個不同的街區，以極為緩慢的速度低著頭行走。由於行者的打扮和行動方式特殊，因此在香港這個現代大都會中頗引人注目，特異到有點超現實，彷彿一個從古朝不小心穿越蟲洞落到香港街頭的僧人。不過行者雖然貌似僧人，但並不在街上扥缽化緣，只是把頭壓得低低的，以電影逐格播放還慢的慢動作走路。
這部片中，透過鏡頭觀察街上行人，也成了很有意思的事。路人對行者的反應不盡相同。有的對他視若無睹，可能以為只是尋常的扥缽和尚；有的似乎有察覺行者奇特的走路方式，好奇地打量他一兩眼，但腳步仍沒有放緩地繼續走過。在一個鬧區斑馬線上，許多路人似乎是有注意到攝影機在拍攝，察覺這是個藝術創作活動，因此拿出手機拍攝行者。這些真實的路人樣態全都自然地成了這部電影裡的元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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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（圖 2. 摘自gb.cri.cn） |
由於片中全無對白或其他文字提示，所以觀眾對角色的行動目的只能自行揣測－跟蔡明亮其他作品一致的特色。
畫面上最突出的，我認為是行者和他週遭環境的對比：慢和快、安靜和喧囂。透過和行者的對比，平常看起來很「正常」的街上行人走路速度突然間變得飛快。看著看著令人不禁納悶起這些人這樣急急忙忙到底是要趕去哪裡、趕去做什麼？
據說乾隆皇帝下江南巡遊時在金山寺頂往下看，大江中船舶往來如織，囂雜忙亂，乾隆問道：「江上到底有多少船隻？都忙些什麼？」金山寺的老和尚回答：「依貧僧所見，只有兩艘船，一艘名船，一艘利船．正為名利誘惑而奔忙。」行者身旁的車流和人流其實就跟江上船隻殊無二致。在行者沉靜的姿態對比下，連車喇叭聲都變得特別刺耳，令人驚覺到原來我們身處的環境有這麼吵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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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（圖 3. 摘自ms00.mask9.com） |
蔡明亮的鏡頭經常把人類追逐利益的行為拍得滑稽又令人驚心。例如《愛情萬歲》裡楊貴媚飾演的二手屋銷售小姐遇到客戶就擺出殷勤語調，吐出一串制式、缺乏真實情感的銷售語言，藏著表面客氣，但其實只是為了生活不得不為的無奈。同樣在《愛情萬歲》中，小康和阿榮的生活無聊到無處可去，最後跑去納骨塔參觀，聽到推銷人員跟客戶的介紹，說兩對夫妻的骨灰放在上下層方便約打麻將，完全以活著的人類的生活方式為死人骨灰打算，同樣是滑稽至極的商賈語言，但活脫脫就是我們真實生活中會聽到的話。在《行者》中，李康生飾演的行者走下閃亮亮的鬧區樓梯，還有穿過郭富城健身廣告板的那一幕，也有類似的效果，使我們平日看習慣的東西，在對比下出現滑稽諷刺的意味。
《行者》一片沒有劇情、沒有對白、步調緩慢，所以和蔡明亮的其他作品一樣，免不了會有許多觀眾抱怨故弄玄虛、沉悶無趣。但是若能放下導演是存心故弄玄虛的前提，靜下來細細思考導演為什麼要拍這種容易討罵挨的作品，思考久了也許能得到一些特別的體悟。也許便能了解，我們自己很多時候就是行者身旁的人流、車流的構成分子，不耐煩地按喇叭，匆匆忙忙地為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麼要追逐的名利奔忙，或盲目隨著快節奏的生活打轉。